盛夏。

经历了一个月大旱的关中平原，终于迎来久违的降雨。

而且还是暴雨。

粟、麦地久旱逢甘霖，痛快地吸吮上天的恩赐。

一天一夜后，

倾盆大雨仍未停歇。

宇文衍眉头紧锁，

立于殿前回廊之下，望着黑沉沉，暴雨如柱的苍穹。

这是他穿越以来，第一次遇到这等恶劣的暴雨天气。

以他记忆中的气候知识来看，这雨可能短时间内还停不下来。

老百姓还沉浸在雨天的喜悦中。

根本没意识到即将可能发生的自然灾害。

“陛下，这雨也太大了，您怎么站在这里？”

说话间。

三省六部大佬先后出现。

“诸卿，朕预感大事不妙啊！”

小皇帝仍是仰望天穹，忧心忡忡地说了一句。

“陛下，您是担心暴雨成灾？”

颜之仪看着宇文衍的模样，顿时意识到小皇帝言之所指。

“不至于吧，以前也连续下过几天暴雨的，雨越大，持续时间就越短。”

尉迟迥感觉陛下担心过头了。

“回殿内再说吧！”

宇文衍说着，抬脚回到上善殿。

“启禀陛下，以当前这个下法，若是再有个两三天，怕是免不了要成灾了。”

君臣入座后，王轨感觉皇帝的担心不无道理。

“朝廷要做好最坏的打算，诸卿商议下，免得到时手忙脚乱。”

这几年来。

每年都是风调雨顺，从未发生大的灾害。

朝臣和百姓大多不往坏的方面去想。

“凡遇天灾，朝廷第一要务是保证灾民的温饱问题。”

“其后就是保生产，以及家园重建……”

乐运所说，也是历朝历代救灾之法。

面对自然灾害，人类何其渺小。

“陛下，天降灾害，吾等亦无回天之力，但如今几大粮仓储备充足，随时都可开仓放粮。”

这个时候，户部尚书于翼深切感受到小皇帝让他花钱从民间购粮是何等的明智。

诸位大佬各抒己见，达成一些共识。

宇文衍耐心听着每个人的话语，不时插上两句。

让他欣慰的是，受其影响，大家都把救灾重心放在了百姓身上。

“给各道总管、刺史传诏，一旦发生灾情，务必尽全力抢救百姓生命，减少财产损失。”

“总管必须就近征调府兵进行救灾。”

“刺史需在第一时间开仓放粮，保证灾民温饱。”

“灾情期间，凡有贪赃枉法，发国难财者，按大周律，杀无赦！”

最后，宇文衍面色凝重地提出几点意见。

众人没想到，皇帝竟然要求总管调动府兵进行救灾，这是前所未有之事。

不过，想想陛下向来以民为重的执政风格，也就能理解了。

“陛下圣明！”

众臣拱手应答。

“臣这就拟诏，马上发出！”

中书令颜之仪知道此事怠慢不得。

给各道总管、刺史的诏书以八百里加急送往。

虽然不是全国范围都是这种恶劣气候，但诏书发给了每一道的总管和刺史。

宇文衍就是要各级官员意识到朝廷对于自然灾害的重视。

同时告诫他们。

灾情面前，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！

……

第二天。

暴雨依旧。

黑天压城，伴随电闪雷鸣，宛如末世降临。

第三天，雨势更甚。

“陛下，毕王求见！”

宇文衍闻言心下一紧。

毕王如今是门下侍中，兼任京畿道刺史。

如此暴雨，过犹不及，看来灾情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。

“参见陛下！”

宇文贤快步进殿，行礼。

“快说……”

小皇帝来到案前，摆手催问道。

“渭河水势大涨，弘农郡河段已经漫出河堤，两岸田地全数被淹。”

“庾立这个太守干什么吃的？”

“他没有组织人手抗洪，用麻袋堵住河堤吗？”

对于大江大河流经的郡县，小皇帝早在几年前就明确要求。

每年雨季来临前，必须准备大量沙石填充的麻袋，以备不时之需。

“回陛下，堵了，雨势太大，水位增长迅猛，根本就来不及……”

宇文衍脸色阴沉，心里也清楚面对这样的大暴雨，非人力所能及也。

“两岸百姓撤离没有，有无人员伤亡？”

“陛下放心，百姓早就撤往高地，牲畜，财物也随着转移了。”

听到毕王这么说，宇文衍稍微松了口气。

不过悬着心还是没有放下。

连渭河下游都出现灾情了，那黄河中下游会是什么情况？

特别是地处中游的河南道，一旦发生黄河决堤，后果不堪设想。

第四天。

关于河南道的消息放在了皇帝的案头。

“太好了……”

宇文衍拍案而起，手掌拍得通红却不自知。

消息是河南道总管宇文招，刺史杨尚希联名上奏。

两人征调府兵五万，民夫十万，亲自前往堤坝指挥抗洪。

就在昨天，稳住了三次洪峰过境，河堤暂时无恙。

雨一直下。

各地有关灾情的消息不断传来。

有好消息。

也有坏消息。

一直到第六天！

雨势终于逐渐变小，黑沉沉的天空明亮起来。

河南道洛阳段，两岸河堤经受了数十次洪峰的严峻考验。

“赵王，胜利在望，我等务必坚持到最后！”

看到雨势终于有所收敛。

刺史杨尚希神经紧绷的疲惫身体终于轻松了些许。

“如果雨势就此消停，上游水量减少，再过几次洪峰，危险就解除了……”

宇文招和杨尚希相视一笑，总算看到了胜利的希望。

“陛下口谕：将士们，乡亲们，你们都是大周的勇士，百姓的英雄，朕为你们感到骄傲与自豪……”

宇文招手持喇叭筒站到高处宣读小皇帝的口谕。

“雨势渐小，我等成功在即，本王希望诸位再接再厉，坚持到最后……”

借着皇帝口谕，赵王又鼓励了一番。

随后，让两名府兵沿着河堤一路广而告之。

府兵听到陛下对他们的赞扬，激动不已，十万民夫亦是眼含热泪。

总管和刺史亲临抗洪一线，众人已经士气大振，莫名感动。

还能得到皇帝的一声肯定，大家感觉不论付出多少都值了。

何况。

他们保护的可是自己的家园。

这是一场无须动员的行动，每一个人都是全力以赴。

第七天。

雨终于停了。

第八天，

雨后天晴，最后一次洪峰过境。

河堤上的府兵、百姓欢呼雀跃起来。

他们打了一场没有流血的战争，战胜了大自然的强大力量。

欢喜过后。

有人终于坚持不住，倒在河堤的沙袋上呼呼大睡起来。

“让他们好好睡一觉吧！”

宇文招和杨尚希沿着河堤巡视，内心也在回想这次抗洪的过程。

如果不是陛下这几年重视河堤加固，疏浚河道。

面对此次洪灾，就算再多的人上堤也无济于事。

未雨绸缪，陛下高远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