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3章 番外—林彦书(1)(1 / 1)

随着一阵沉闷的声响,监狱的大门缓缓打开。

留着寸头的林彦书,脚步迟缓的走了出来。

刺眼的阳光划过他的眼眸,令他微微眯起眼睛。

入狱这十年,外面的世界对于他而言,既熟悉又陌生,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空,一切都变得不真切起来,恍若隔世。

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十年前。

那时的他意气风发,站在监狱门口迎接林浅出狱。

彼时,他满心猜忌,觉得林浅腿瘸不过是伪装,好一番嘲讽。

对于她那五年的牢狱之灾,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认为没什么大不了。

可如今,当他亲身体会到被剥夺自由的痛苦,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令人窒息的煎熬。

抬眼望去,眼前的街道、树木、天空,皆是曾经熟悉的模样,可在他眼底,却只剩一片悲凉。

曾经,林浅出狱时,他还曾满怀期待地来接她;可此刻,自己出狱,监狱大门前却冷冷清清,空荡荡的,没有一个人在等待他。

孤独的感觉如同寒冬的冷风,直直地往他心里钻。

林彦书浑浑噩噩地挪动着脚步,下意识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。

不知不觉间,他走到了路口,红灯亮起,他停下脚步,目光有些茫然地盯着前方。

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从他眼前缓缓驶过,透过摇下的玻璃,他看到车内坐着一个穿着海城一中校服的女孩。

那女孩扎着高马尾,皮肤白皙,脸上有着婴儿肥,大大的眼睛,脸上挂着青春洋溢的笑容。

女孩儿长得很漂亮,可吸引林彦书目光的不是她的漂亮,而是这个女孩儿长得和林浅简直一模一样。

林彦书瞳孔骤然紧缩,下意识追着车喊道:“浅浅——”

只是,车子开的得很快,他根本就追不上。

林彦书停下脚步,自嘲的笑了。

他怎么忘了,自己入狱时浅浅二十三岁,十年后,浅浅都三十三岁了,又怎么可能那么年轻。

刚才的那个孩子,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。

劳斯莱斯车内,傅念看向后视镜,奇怪道:“爸,刚才那个人好像在追咱们的车,还叫了妈妈的名字。”

傅时夜微微眯起眼睛,眼神中透出一丝危险的光芒。

他沉声道:“可能是认错了。”

十年了。

时间过的可真快,连林彦书都出狱了。

......

林彦书走了足足三个多小时,才终于走到了家。

当他站在林家别墅的铁门前时,整个人都愣住了。

眼前的别墅已经完全变了模样。

铁门上生了厚厚的锈迹,院子里杂草丛生,那些曾经被精心修剪的花草,如今已经无人打理,肆意生长。

别墅的外墙也因为长久无人修缮,出现了裂缝,显得破败不堪。

看着这样的家,林彦书的心沉到了谷底。

他的家怎么变成了这样?

他的父母呢?

林浅呢?

他在监狱的十年里,从来没有一个人来探望过他。

他更加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
也正是因为亲身体验过这种被世界遗忘的感觉,他才终于能理解当年接林浅出狱时,林浅坐在他的车里,冷冰冰地控诉五年里家人没有一个人去监狱探望她的心酸。

林彦书心里发苦,他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,缓缓伸出手,用力推开那扇生锈的铁门。

生锈的铁门发出刺耳的“吱呀吱呀”声。

他走进别墅,里面的一切陈设与十年前一模一样,没有一点变化。

唯一不同的是,十年前的家一尘不染,而现在,家里的陈设落了一层厚厚的灰。

“爸妈和浅浅都不在这?他们到底去了哪里?”林彦书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别墅里回荡。

他环顾四周,那些熟悉的家具、摆件,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过去的温馨。

可如今,这里只剩下一片死寂。

林彦书在偌大的别墅里转了一圈,每一步都像是在探寻过去的痕迹。

他走过父母的房间,那里依旧摆放着他们曾经用过的物品,只是如今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。

他走进自己的房间,那些曾经熟悉的摆设,如今也显得格外陌生。

最后,他来到了林浅曾经住过的杂物间。

他清楚地记得,最后一次进入这里,是在这里看到了林浅的奖状、清北大学的录取通知书。

那时的他,伤心欲绝,对林浅的愧疚达到了顶点,甚至吐了血。

不仅如此,他还看到了林浅留下的日记本,可当时他痛苦得没有勇气打开它。

再次踏足这里,杂物间的一切也如十年前一般无二。

书桌、折叠床,还有那些堆满杂物的角落,都保持着当年的模样。

他缓缓走到书桌前,拉开抽屉,发现那本日记本还好好地躺在里面。

林彦书将日记本拿出来,坐在折叠床上,轻轻翻开第一页。

日记本的纸张已经有些泛黄,但字迹依然清晰。

林彦书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泛黄的纸张,仿佛能感受到林浅当年书写时的心情。

2007年6月12日,星期五,晴

我有爸爸妈妈了,还有一个做总裁的帅气哥哥。

他们来孤儿院把我接回了家。

我从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孤儿,变成了林氏集团的真千金,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。

我从小就一直期盼,如果我也有爸爸妈妈就好了,没想到这样的愿望居然成真了。

我的爸爸长得非常高大挺拔,虽然上了年纪,但他依旧十分帅气,是个帅大叔。

我的妈妈,身材高挑,凹凸有致,穿着打扮十分贵气,又富贵又漂亮。

而我的亲哥哥,完美继承了爸爸妈妈的全部优点。

我感觉自己是林家人真的好幸运。

林彦书的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将林浅接回家的情景,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。

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,他开车载着爸妈去孤儿院接林浅。

当他们走进孤儿院的那一刻,林浅正站在门口,怯生生地看着他们。

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,头发有些凌乱,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。

林彦书第一眼看到林浅时,皱着眉头,满脸嫌弃:“怎么长得这么矮,还面黄肌瘦的,爸妈你们确定她是我们林家人?这么穷酸,我可一点都看不出来。”

他这话说得完全不经大脑,甚至故意说给林浅听,就是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。

林浅的脸瞬间涨得通红,她低下头,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。

她没有反驳,也没有解释,只是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上了车。

一路上,她坐在车里一动不动,似乎生怕自己动一下,又会引来他的一顿训斥。

回到家后,林浅站在别墅前,仰头看着那座宏伟的建筑,眼中闪烁着一丝惊叹:“这就是我的家了吗?我以后都要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了?爸妈,哥哥,我觉得好幸福,就像做梦一样。”

他却丝毫不给她面子,冷笑着嘲讽道:“看你那副没见过世面,小家子气的样子,不过就是一个别墅而已,也值得你兴奋成这样。你来我们家,就是为了钱吧?我可告诉你,这房子是我妈的名字,就算是要过户也是给婉儿,没有你的份,你休想霸占。”

林浅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,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受伤。

她低下头,轻声说道:“哥哥,我不是为了钱,我只是想有个家。”

他却不屑地哼了一声,没有再说话。

他看着林浅走进别墅,那瘦小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孤单。

那一刻,林彦书的心中没有一丝同情,只有冷漠和不屑。

他从未想过,自己的一番话会给林浅带来多大的伤害。

而如今,当他坐在林浅曾经住过的杂物间里,翻看着她的日记,那些曾经被他忽视的细节,如今却像一把把利刃,刺痛着他的心。

他终于明白,林浅的每一个微笑背后,都藏着深深的无奈和委屈。

她一直在努力融入这个家,而他却一直在给她制造障碍。

“浅浅,我真的错了。”林彦书低声呢喃,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。

好半天,他才平复情绪,继续翻看下一页。

2007年6月13日,星期六,阴

这是我在林家住的第一天。

趁着是周六,我早早起床,为家里人做了早餐。

我好想快点融入这个家,希望我做的早餐他们能够喜欢。

可是,让我没想到的是,林婉儿吃了我做的早餐后过敏,起了一身的红疹子。

爸妈和哥哥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我狠狠训斥了一顿,他们看向我的眼神甚至带了一丝厌恶。

我好伤心,可是我又知道,这是我的错,都是因为我,林婉儿才会过敏入院。

所以,即便被爸妈和哥哥骂了,我也没有任何反驳。

我相信,只要我全心全意对待他们,他们一定会对我慢慢改观。

林彦书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天发生的事情。

那天,他看着林婉儿满脸红疹的样子,瞬间暴怒,他冲到林浅面前,狠狠地推了她一把。

林浅本就瘦弱,被他轻轻一推,就撞在了餐桌上。

餐桌上摆放的碗筷瞬间掉落,摔得粉碎。

林浅倒在了碎裂的瓷片上,双手被划破,鲜血直流。

他不仅没有关心她的伤势,反而大怒,吼道:“我就只不过轻轻推了你一下,你就假装摔倒,别以为我们看不出你这些不入流的手段!害完婉儿,又想害我?让爸妈对我们兄妹失望后,你自己独吞家产,你可真恶毒!”

林浅红着眼睛,拼命摇头:“哥,我没有……”

他却毫不留情地打断她:“别叫我哥,我没有你这么心术不正的妹妹。在我的心里,我的妹妹只有婉儿一个。”

他丝毫没有在意林浅满手的血,而是抱起过敏的林婉儿,在爸妈的陪同下匆匆去了医院,直到晚上才回来。

回来后,餐厅已经被收拾干净,而林浅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他们。

看到他们回来,她主动迎上来,关心林婉儿的病情:“婉儿怎么样了?医生说她没事吧?”

他却一直在说林浅假惺惺。

他爸一脸冷漠地说道:“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婉儿,就在这跪一晚。动嘴谁都会,行动才能显示你的诚意。如果你不愿意下跪,也可以,现在立刻滚回孤儿院,我们林家容不下你这种连妹妹都要害的歹毒之人。”

林浅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,但她还是咬着牙,缓缓跪了下来。

她低声说道:“爸,妈,我知道我错了,我会好好反省的。”

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林浅,心中没有一丝同情。

他只是冷冷地说道:“惺惺作态。”

丢下这句话,他就上了楼。

他以为,等他们睡下了,林浅就会回自己的房间。

却没想到,第二天起床后,就看到林浅倒在了客厅,整个人脸色惨白,还发起了高烧。

当时他却冷笑一声:“别以为故意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就能引起我们的注意,像你这种没有教养的人,在孤儿院那种地方学了太多见不得人的引人注意的手段,我是林氏集团总裁,我还看不出你那点歪心思?”

“既然你愿意装晕,那就让你装到底,来人把她丢到院子外面去,我倒要看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。”

那天,下了雨。

林浅被丢到院子里,淋了一个多小时的雨,直到吴妈看不下去,替她求情,他们才允许吴妈把林浅带进来。

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,因为这次淋雨,林浅得了肺炎,又因为她本就身体不好,还跪了一晚上,抵抗力减退,肺炎引发了白肺,入院后下了一次病危通知单。

他爸当时特别着急,请来最好的医生给林浅医治,并用最好的药。

那时,他只以为是父爱如山,现在才察觉,原来是怕林浅死了,林婉儿就不能换肾了。

林彦书坐在折叠床上,日记本已经滑落在地上。

他的双手紧紧握着,指节发白。

泪水无声地滑落,滴在泛黄的纸张上,晕开一片片水渍。

“浅浅,我对不起你……哥哥错了,你到底在哪里?”林彦书的声音哽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