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彦书猛的抓住傅念双臂,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她的脸,眼里尽是对她的愧疚和忏悔。
傅念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,一脸疑惑:“叔叔,你认识我妈妈?”
妈妈?
林彦书眼里浮现迷茫。
看到与林浅几乎一模一样的脸,他一时激动,都没有注意到眼前的人,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。
经过傅念的提醒,他这才意识到,眼前人和林浅年龄对不上。
林彦书仔细的打量眼前的孩子,虽然她与浅浅长得很像,但若是仔细看,就能发现,两个人是截然不同的。
林浅从小没有感受过关爱,整个人都散发着自卑,而且长期营养不良,造成林浅头发枯黄,面黄肌瘦,整个人瘦的只剩下骨头。
但面前的小女孩儿不同。对方有一头黑亮顺直的长发,皮肤白净的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,脸上没有丝毫自卑的情绪,反而从内而外散发出自信和高贵,一看就是被爱包裹着长大的孩子。
林彦书红着眼睛,声音颤抖:“你说,林浅是你妈妈?”
“是呀,叔叔你是谁?”
林彦书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,他一把将傅念抱在怀里:“我是你妈妈的亲哥哥,你该叫我舅舅。”
前一秒对待林彦书还疏离而有礼的傅念,当听到对方说出他是林浅哥哥那一刻,一张漂亮的小脸顿时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。
她一把将林彦书推开。
林彦书毫无防备,摔倒在地,溅起一片水花。
他抬头,就对上了傅念冰冷的眼神。
林彦书的心像是被重重地捶了一下,他仓促地爬起来,抬手想要抚摸傅念的脸。
似乎,只要自己对着这张脸温柔以待,就能弥补到林浅身上。
亲情是林浅无比渴望的。
她连做梦都希望爸妈和哥哥能温柔的对待她,抚摸她,夸奖她,哪怕将对待林婉儿百分之一的好分给她一点点,她就满足了。
可即便是这样卑微的要求,她都不曾得到过半分。
现下,林彦书想要抚摸傅念,却不想,傅念向后退了一步,林彦书的手落空。
他瞳孔一颤,不敢置信的看着傅念,就见傅念神色冰冷,对他的触碰也十分排斥。
傅念可不像林浅那么缺爱。
她除了没有妈妈,其他什么都有。
爸爸爱她,太奶奶也爱她,吴妈和李婶都爱她。
她在充满爱的环境中长大,又怎么会在乎所谓舅舅的爱呢。
“你若是没有其他事,请离开我家。”
丢下这句话,傅念就要与他擦身而过。
林彦书却拦在她面前:“可以告诉舅舅,你叫什么吗?”
傅念面无表情的看着他:“我警告你,不要胡乱和我攀关系,我没有舅舅。”
这句话对林彦书来说是很沉重的打击,“是不是谁跟你说了什么?不要听他们的,舅舅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你,但是舅舅对你是真心疼爱的,因为我们有血缘。”
“噗嗤!”
傅念忍不住笑出声。
别看她人小,但是她可不是一个无知的小女孩儿。
“你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爱,还敢大言不惭的说真心疼爱我?你看我像傻子吗?”
“不,不是这样的,我和你妈妈之间有误会,我是受到了坏人的挑拨,只要我跟你妈妈把误会解除,一切都会变好的。”
“你帮帮舅舅好不好?你去把你妈妈叫出来,舅舅有很多话想要对她说。”
傅念冷笑:“你这个人还真是可笑。”
说完便不再理会他,径直走向大门。
林彦书还要继续纠缠,却被司机拦住,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傅念走进了家门。
林彦书跪在溺水里,双手无力地垂落在地上,他的声音哽咽而沙哑:“浅浅,我知道自己罪不可赦。这十年来,我每一天都在地狱里煎熬,我只求你能给我一个机会,我愿意用下半辈子来偿还自己的罪孽。”
傅念站在二楼落地窗前,看着门外跪地哭求的男人。
她的眼圈不自觉发红。
“你去告诉她?你去告诉谁?妈妈早就不在了,她十年前就离开了这个世界。”
她虽然在爱中长大,但也渴望有妈妈的陪伴。
周围的人,也从来都不曾避讳跟她讲有关妈妈的事。
吴妈告诉她,妈妈是学霸,年年蝉联年级第一,次次都拿奖学金,还是省状元,高考考上了清北大学。
李婶告诉她,妈妈是个心地善良的人,而且有一手好刺绣。妈妈的刺绣她看到过,十年过去,妈妈的绣房一直都在。
可这么好的妈妈,她都没来得及看一眼,就被坏人害死了。
爸爸说:“念念,你要记住,人善被人欺,爸爸不能保护你一辈子,你要自己强大起来,你自身足够强大,就没人敢欺负你。”
外面那人居然还有脸说是她的舅舅,真是好不要脸。
看着仇人跪在雨里,悲痛忏悔的样子,她只觉得惺惺作态。
雨越下越大,林彦书早就被淋成了落汤鸡。
可是他依旧坚持跪在雨中,想要用这样的方式令林浅心疼。
林浅那么在意他,看到他这个样子,一定会出来关心他的。
只是,这一次无论林彦书怎么作践自己,林浅都不曾走出来。
天色已晚,大雨过后,慢慢停了下来。
这时,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了别墅门前。
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傅时夜从车上下来。
与十年前相比,如今快四十岁的他,整个人气场更加强大,一张帅气无比的脸不苟言笑,让人不敢直视。
林彦书看到他,猛地从地上站起来。
但因为跪的时间太长,起来时双腿站立不稳,不由得踉跄几步,差点摔倒。
他好不容易站稳,一脸急切的问:“傅时夜,你把浅浅藏哪了?是不是你下令,不许浅浅见我的?”
“我告诉你,我是浅浅的亲哥哥,浅浅向来在意我,要是被她知道你不让我见她,她一定会生气的。”
傅时夜居高临下,斜睨了他一眼。
“想要见浅浅?”
“对,我要见她。”
“明天。”
丢下这两个字,傅时夜便不再理会他,径直进了别墅。
林彦书还要说什么,但想要自己现在狼狈不堪的样子,也就作罢了。
见浅浅怎么能如此狼狈,他要好好把自己收拾一番,争取明天以最好的面貌,去见浅浅。
当年他确实做了不少错事。
但那都是十年前的时了。
没有什么是时间不能冲淡的,更何况他也做了十年牢,也算是还清了自己欠下的债。
浅浅那么善良,他相信,只要自己诚恳的向她道歉,她一定会原谅他的。
抱着这样美好的幻想,林彦书回家了。
......
林彦书几乎一夜未眠,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与林浅的过往,那些曾经对林浅的伤害如今都成了深深的刺,扎得他生疼。
他反复告诉自己,明天一定要好好表现,不管用什么方法,一定要让浅浅原谅他。
浅浅那么心软,念在他做了十年牢,如今又如此落魄的样子,一定会原谅他的。
第二天,林彦书早早起床,对着镜子仔细整理自己的西装,打上领带,甚至喷了点淡淡的古龙水。
他想让自己看起来更体面一些,毕竟这是他十年来第一次见浅浅,一定要给浅浅留下好印象。
他对着镜子深吸一口气,这才出了门。
当他来到傅家时,却被保镖拦住,林彦书皱了皱眉,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:“让开。”
保镖却纹丝不动,只是冷冷地说:“在这等。”
林彦书脸色不太好看,但想到傅时夜的话,他不敢发作。
他担心自己若是闹起来,傅时夜真的会不让他见浅浅。
于是他只能忍着气,站在门口等待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林彦书的耐心被一点点磨掉,但他还是不敢离开。
终于,过了好一会儿,傅时夜和傅念才从别墅里走出来。
傅念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连衣裙,头发扎成一个漂亮的马尾,看起来乖巧又可爱。
傅时夜则依旧是一身黑色西装,气场强大,眼神中带着一丝冷峻。
林彦书看到他们,急忙迎上去,急切地问道:“你们这是要去哪?不是说今天让我见浅浅吗?”
傅时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,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:“想见浅浅就上车。”
林彦书一听,心中一喜,急忙打开车门坐了进去。
他这才发现车里摆满了鲜花,他一头雾水,但也不敢多问,心里琢磨着,可能是浅浅喜欢这些花吧?
十年来第一次见面,或许浅浅提早安排了酒店,他们这次就是去酒店聚餐。
如此也好,边吃边谈,更容易促进感情。
一路上,林彦书都没有说话,只是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风景。
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,因为车子并没有朝着市区的方向开,而是朝着郊外驶去。
他的心开始紧张起来,忍不住问道:“傅时夜,你到底要把我带到哪里?”
傅时夜依旧沉默不语。
林彦书的心越来越沉,他感觉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,但又不敢确定。
他只能紧紧地抓住车门把手,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。
当车子缓缓驶进一片墓园时,林彦书的心彻底凉了。
他死死地握着拳头,咬牙切齿地说道:“傅时夜,你别太过分,我要见的是浅浅,你把我带到墓园做什么?”
车子停了下来,傅时夜拿着鲜花,带着傅念下了车。
他们没有理会林彦书,径直向墓园深处走去。
林彦书脚步踉跄地跟在后面,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,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。
“不会的,一定是我想多了,浅浅怎么可能有事呢?”他喃喃自语,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和绝望。
林彦书的双腿像是被灌了铅,每一步都迈得无比艰难,他机械地跟在傅时夜和傅念身后,嘴里还在不停地喃喃自语:“这不可能,浅浅不会的……”
墓园里静谧得可怕,只有他们三人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回响。
傅时夜和傅念在一座墓碑前停下,傅时夜和傅念轻轻放下手中的花束,两人静静地站在那里。
“妈妈,我和爸爸一起来看你了。”傅念说道。
林彦书缓缓走近,当墓碑上“爱妻林浅之墓”六个大字映入眼帘时,他的世界在这一刻崩塌了。
“不——”他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,“这不是真的,你们一定是在骗我,我入狱时浅浅还好好的,怎么可能去世……”
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,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。
傅时夜看着失控的林彦书,“今天是浅浅十周年忌日。”
十周年?
浅浅去世十年了?
也就是说,在他入狱不久后,浅浅就去世了?
“不可能,我不信。”
林彦书拼命摇头,对着傅时夜嘶吼:“你就是为了让我痛不欲生,所以才骗我是不是?”
“姓傅的,你要是再敢咒浅浅,我跟你拼命。”
傅念看着林彦书那疯癫的样子,不高兴道:“你闭嘴,你没有资格说我爸爸,我妈妈就是被你们一家人害死的,我讨厌你。”
林彦书如遭雷击。
“浅浅真的不在了?我入狱时,她不是还好好的?怎么会这样?”
傅时夜看着他,眼神冰冷,“浅浅耳朵聋了,腿瘸了,不仅失去一颗肾,还在挖肾的同时,还被打了排卵针,强行取了十多颗卵子;即便好好调养,她的身体也已经是强弩之末,可沈婉柔和赵奇峰却还不肯放过她,绑架浅浅后,用开水烫她,打她......”
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,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,狠狠地砸在林彦书的心上。
“不,不要再说了。”林彦书捂着耳朵,身体颤抖的厉害。
林彦书满脸泪痕,“我……我不知道,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。我以为……”
他说不下去了,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,只剩下无尽的自责。
“你以为?”傅时夜冷笑一声,“你以为的那些,把她推向了深渊。她到死都没有等到一句你的道歉,没有感受到一丝来自家人的温暖。”
林彦书瘫倒在地上,双手用力地揪着自己的头发,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:“浅浅,哥哥错了,哥哥真的错了……”
“现在知道错了还有什么用?浅浅的一生都被你们毁了。”
闻言,林彦书一口血吐了出来。